第91節(jié)：行反間人龍死冤獄 決黃河洪水灌開封(4)

這時候，朝廷因?yàn)檫B接開封告急表章，嚴(yán)旨敕下督師丁啟睿率同總兵左良玉、虎大威等星夜赴援。及啟睿等大兵趕到之時，自成已經(jīng)殺敗了官兵，把開封省城圍得鐵桶一般；又連出奇兵，將啟睿所督之師先后殺敗，左良玉引兵退走，虎大威力戰(zhàn)中炮身死。從這日起，自成每天分布人馬在城外百般攻打，名衡亦率了文武在內(nèi)中萬方死守，日日炮聲如雷，矢石如雨，一連攻、守了二十多天，外面雖來了幾路援兵，都被自成派出人馬，或是扼住進(jìn)兵之路，或是殺得大敗逃回，因此把堂堂一個開封省城竟陷入孤立無援之境。

　　城中除兵民而外，那各縣避難的人民總共計(jì)算起來，新舊男女，不下十萬之眾，因此那所有的糧草也就一天缺似一天了。周王看見這個情形，首先便把府中的存糧盡數(shù)發(fā)出來賑濟(jì)兵民。過了幾天，王府之糧吃完了，又將各富戶的存糧勒令交了出來，每日按名分配。過了幾天，富家的存糧也告盡了，于是又派出兵勇按戶搜尋。搜尋了幾天，所有民間的寄藏也搜完了，于是殺牛、殺馬，凡羊、犬、貓、鼠等類，無不捕殺盡凈——這些東西都吃完了，再吃藥店中的山藥、茯苓等無毒之品，羊袍、皮靴、皮箱、馬鞍等類亦皆煮而食之。后來竟有吃馬糞者——凡一騎過市，則拾糞之人蜂擁隨之，甚至糞蛆一碗皆售青蚨⑥一串。到了中秋以后，則人大相食矣！起初還是強(qiáng)者食弱，壯者食幼；到了后來，竟父子兄弟都相食起來了。死了人的都戒不敢哭，一聞哭聲，則左鄰右舍一齊奔了進(jìn)來，不由分說，便把死人裝殮到他們的饑腸中去了。那些守城的兵勇每日殺了無業(yè)窮民，把身子吃了，提了首級前來報功，官府仍舊將他折成兵糧，交還原人充饑，每頭一顆，折兵糧一升。到了九月初間，城中的胔胳載道，白骨如山，斷發(fā)滿街，天日為昏。河墻下一班饑民每日翻取人骨，吸髓充饑。到了黃昏時候，滿城的青磷隱隱，鬼聲啾啾，觸人而號。撫、按及三司文武看見這種光景，每日起來，只朝著北方痛哭，除過死守之外，一個個袖手無策——這種傷心慘目的現(xiàn)狀真令人目不忍視，耳不忍聞的了。聽說到了清朝康熙初年，有當(dāng)日的一個守城老兵年已六十多歲了，一日行至街前，突然遇見一個男子手中拿了些紙箔錫錠，朝他焚化了，抱住他的大腿嚎啕痛哭起來。老兵大驚，問他因?yàn)楹问�，那人只是痛哭，一時驚動了街前街后的人民，一齊上前詢問，那人方才止哀說道：“當(dāng)年圍城之時，我的父親餓死在某處，我記得明明白白，是被這個將爺把他吃了，如今他的肚子便是我的父墓。今值清明時節(jié)，我是與我父親上墳的�！闭f得那個老兵登時紫漲了臉，一溜煙就偷跑了。從這一宗事看起來，則當(dāng)日的慘狀可想而知了。閑言少敘。

　　再說那自成率了百萬之眾圍困了開封省城，城中的文武兵民卻也一味死守，毫無異志。其時崇禎帝除敕丁啟睿等赴援外，又令新任河南巡按王漢、監(jiān)軍御史王燮，督率總兵官卜從善率領(lǐng)大兵來援開封，會同督師丁啟睿等克期進(jìn)戰(zhàn)。這里自成屯兵日久，不能攻下省城，看看所部人馬的銳氣漸惰，官兵亦四路出發(fā)，長此曠日持久，一旦援師大集，難免腹背受敵，因此遂發(fā)了焦躁，每日催督將士拼命攻打，違令者都要斬首。

　　宋獻(xiàn)策看見開封守御堅(jiān)固，一時不易攻下，便向自成進(jìn)策道：“我軍攻城日久，傷亡了許多兵將，今日一味用武力攻打，仍是無濟(jì)于事。以某愚見，用人不如用水，開封地勢低洼，放著現(xiàn)現(xiàn)成成的一條黃河在此，何不把那大堤決開，放水灌了進(jìn)來，諒他有百萬精兵也無法抵擋，況區(qū)區(qū)一座省城耶？”

　　自成聽了拍手道：“此計(jì)大妙，先生真神人也，請即刻照這么辦去罷�！�

　　獻(xiàn)策道：“用水又不比用人，豈能指揮如意？況以黃河平素之水，放入這千里梁園，何濟(jì)于事？非得河水陡漲起來不能成功的。昔周公瑾大破曹孟德于赤壁，全憑孔明祭來東風(fēng)，助了他的火攻計(jì)；今日我們要借水力，還須要設(shè)法叫河水暴漲起來才好�！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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